虽说小哥表情诚恳，但还是免不了有诓骗住店的嫌疑。
而苏裴勤，更是说出一段诡异的话来。
“几位公子无缘香艳，真是可惜。但要留宿于此，只为问明白青楼做法的来龙去脉，也大可不必。苏某为图来往方便，于江边置办了一处小宅，平日只有我和一位哑巴阿婆居住，空房两间，几位要是不嫌弃，可到我那儿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周玖良便打断道：“三少爷，菜要凉了！”
我知道他是不想接姓苏的茬，但也觉得这么直愣愣岔开话题，有些太不礼貌了。
“苏公子客气，我们三人……”
不等我说完，周玖良再次打断道：“你是怎么搞得！话比酒多！”
苏裴勤见状，也不恼，抬手示意我赶紧吃饭。
宋渊愣愣看了看我们三人，俯低身子小声说道：“这家伙有鬼！”
周玖良点点头，夸赞宋渊看人精准。
宋渊得了赏识，更是得意地说：“早年在京城的时候，王爷府上有个厨子，曾告诉过我，若是在湖广地界遇了书生模样的人，要多加小心！一旦他们热情邀约，要你同吃同住，十有八九就是伥鬼①！”
“伥鬼？”
这个名字有些耳熟，但我实在想不起是在哪儿听来的了。
周玖良筷子悬在空中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。
“虽说你的答案可谓天马行空驴唇马觜，但有防人之心就是好的。启林，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，不过不是为了要夜里堵法师，问那些无聊的问题，我只是不想挪窝了！还有这个，”
他轻挑筷尖，指向苏裴勤，对宋渊说道：“衣着光鲜，却单人出行，独坐饮酒没个陪伴，本就可疑。你再看他的吃食，清粥小菜，虾米油渣，哪样是他那般模样的人会瞧得起的？最好笑就是置办小宅……”
“长期来往生意，总住店不是浪费了么？在此地买房也正常啊！”
周玖良调转筷头，往宋渊胳膊上顶了一下：“说你你就听着点儿！他自称来往采买鲜货，根本就没必要长期停留，而且晚熟柑橘这种东西，放也放不过十日，买房子？一个靠卖水果赚钱的，油水可不够他这么花。”
半个时辰后，饭吃完了，小二撤去残席，让我们稍待一会儿，这就去给我们收拾个房间出来。
苏裴勤与我们告辞，也离开了。
喝茶的功夫，客人们也都悉数离去，只剩我们三人坐在堂厅。
连日的颠簸在此刻化为厚重的疲累，我们便也不说话，呆坐着发愣。
帮帮帮——！
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，吓了我们一激灵。
“孙重发！开门！快开门！”
叫门声不大，像是故意压低嗓音的。
不知什么时候，小哥把客店的大门关上了，而柜台后面，也没有个主事的人。
宋渊自觉去开门，而外面的人一直催促，似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。
“等会儿！”周玖良叫住宋渊。
只见他慌忙起身，找了个桌上放着长凳的地方，躲了起来。
宋渊也不知他要搞什么，便听他指挥，等他躲好了才开门。
门分左右，来人果然是个周玖良要回避的熟脸。
马凤英！
他今日仍旧一身道士打扮，黄褂黄冠，手上拎着个背篓，风尘仆仆的。
“哎？是你们！”
我赶紧叫他坐下，几句闲聊过后，发现他不是来寻周玖良的，而是受了三风华楼老鸨的邀请，前来做法。
周玖良一个闪身亮相，着实让马凤英吓得不轻，紧接着便是两人无尽的争吵。
“狗东西！见钱眼开的混账！”
“你你你！你们一起的？果然是郭家把你藏起来啦！”
“放屁！老子来去自由，谁也藏不了我！”
“好啊！那你跟我回去！”
“凭什么？怎的，找不到我回去，你收不着唐家的钱儿？是有多落魄啊，跑腿寻人不说，还要假扮道士来骗青楼的银两了？”
我刚想叫他们小声点儿，别吵着客店其他的人，小二哥便回来了。
“啊，没事儿的，今日店内只有我们几人。”
此话一出，那俩人更是肆无忌惮互骂。
眼看劝不住，我只得先问小哥：“方才街上那么多人，店内吃饭的也不少，为何没人住店的呢？”
小哥挠了挠头，说：“还不是那个三风华楼。据说五年一次的做法完成，就会推举出新的花魁，故此前后十五日，都是塞满了客人的，做法之日没有酒菜供应也不离去，宁可自备吃食赖着。那些个大爷们，生怕住远了，错过些什么。”
他将一把钥匙放在桌上，继续道：“馋瞎了眼的风流鬼，就算是看见又能怎样？还不是只能看看，还离得那么远……行了，客官们早点睡吧。”
接着他便问马凤英为何早到了。
被打断的马凤英还在气头上，一时没回答。
“行了行了，早就早了吧，你心里惦记着时辰就行，一会儿打了三更天，就能把锅端了，灭了火。再等一会儿东西凉了，你就能拿走了。”
马凤英被他头头是道地指挥搞得有些没面子，忙说知道了，让他快走。
小哥还有些不服气，嘟囔道：“你还催起我了？信不信我嘴松一点儿，让你活计不成，还得被人打一顿？！”
马凤英听闻此话立刻闭嘴。
周玖良见马凤英如此认怂，忙问那小哥是知道了什么秘密。
谁知小哥虽然嘴不饶人，却并没有想要出卖马凤英的意思，打着哈哈放下半截蜡烛，回屋休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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