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十日的漂泊,船行江上,经酆都过巫山,来至规州。
期间偶有上岸的机会,也都只停留短短一两时辰,这可把周玖良憋坏了。
“无论如何也要歇一歇!”
这是他给船工下的死命令。
虽说刚过巫山不久,周玖良就已经吵了百遍,但船工总以冬季走水不易为由,反复推辞靠岸修整的提议。
可还是在船工临停采买食材的时候,被他跑了。
这家伙许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也不顾追赶他的宋渊腿脚虚软,一路埋头猛冲,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,就没了踪迹。
我只好苦苦哀求多等一日,又许先给五两,返来再给五两,才勉强留住这艘船。
莫要觉得小题大做,要知道,过了立冬,再要觅得一艘像样的蓬船,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我们也是受了均都几位大官的帮助,沾了溥皓的光,才得的便宜。
管事的船工年过半百,他手拿银两,望着跑远的周玖良和宋渊,半晌才为难说道:“几位公子,官老爷说不让停的……”
我宽慰他道:“老丈,您就当是心疼我们这些不熟水性的山里人吧,那俩跑远的,以前从没这么长时间坐船,尤其是叫得最凶那人,这几日怕是苦胆水都吐干净了。我答应您,后天正午,一定返回。若不见人,您自可返回均都,不必再等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老船工扭扭捏捏,似是有话要说。
就在这时,旁边几位年轻些的船工开口了。
“冯老爹,你就别阻拦了!”
“是啊,那些传闻本就无凭无据,我看这几位公子也不像那拈花惹草的人,最多是想找个稳当的床铺睡一晚吧!”
“对对!”
什么传闻?什么拈花惹草?
见我面露疑惑,其中一位光头的船工大哥咋咋呼呼说道:“哎,这位公子,你管他俩的事儿吗?”
我点点头,只为让他继续说下去。
“那就是了,你记得啊,烟花柳巷不要去,晚上过了日落,什么女子受伤,小孩生病,老妪迷路,统统别管。”
“为什么呢?”
光头有些不耐烦,摆手让我去追跑远的人:“三两句也说不清,总之你就看住另外两人,然后平安回来就行,等你们回来了,去往洞庭的路上我再细细讲给你!”
其实我是想问清楚再走的,奈何那俩莽夫一直远远催促,船工们也嘻嘻哈哈回了舱内。
沿大路进得规州,已是傍晚了。
与船工告诫的内容不相符合,规州主街上行人熙攘,各类客店将将把点好的灯笼挂出门来。
若真是日落之后,烟花柳巷去不得,老人妇女管不得,为何街上还如此热闹呢?难道当地人还不如几个走水之人清楚情况么?
我们就这么溜达着前行,路边一位眼尖的跑堂小哥看出我们不是本地人,便一个劲叫我们进他家的客店去。
起初我们还想趁夜色不深再绕一绕街巷的,但架不住跑堂小哥的详细介绍。
“客官!客官,吃饭吗?橘皮炖腊猪蹄啊!客官,神仙鸡!客官,还有榨广椒炒肉!还有新鲜的晚熟柑橘啊!”
“妈的!”宋渊骂了一声:“这怎么逛的下去?!走!吃饭!”
见我们回转,跑堂小哥便熟络地安排了一张靠里的桌子。
“一看您几位客官的面相就是有福之人!”
小哥边擦桌子,边客套起来。
周玖良似是有意要逗逗他,问道:“福从何来?”
“这可有讲!福寿康宁,五福临门,洪福齐天,福与天齐……”
小哥夸夸其谈,宋渊听得入神。
“福星高照……福星……”小哥语速渐慢,看那样子,肚中带福字的口彩吉祥话已是不多。
周玖良拿出先前老周给的荷包,摸了七八枚铜钱放在桌上,说道:“再说三个,这些就给你!”
宋渊瞅了他一眼,坐到我身边,低声说道:“哼,先前大手大脚,花了那么多银两,现在穷成这样,还好意思拿几个铜钱打赏,真是寒酸。”
我只觉有趣,便也不加阻拦。
小哥的八字眉挤拢到一处,憋了半天说道:“福……福无双至……福兮祸依……福……”
这答案一出,我和宋渊都笑出声了。
周玖良有些尴尬,抓起铜钱往小哥怀里一塞,忙说道:“行了行了,不用你说了!赶紧将先前门口念叨的那几样东西招呼来,柑橘也要,再打壶酒来!”
小哥转身离去,宋渊问道:“周公子这是怎么了?往日可不见你饮酒的!”
周玖良端起茶来瞅了他一眼,回呛道:“我是不愿误事,才忌着口呢!自打出离了均都,江上水是越来越深,船也越来越晃,简直要了命了……”
正说着,小哥折返,上了一叠炸得金黄的小食,还有一壶酒,接话道:“几位客官是要顺江而下的话,再有两三日就会好些,到时候江面愈发宽敞,水流也缓些,就不会太晕船了。”
我看这位小哥健谈,便问道:“先前我在江边时,听船工说,此地的烟花柳巷不可去,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?”
原本还略显疲累的周宋二人,一听到烟花柳巷,瞬间来了精神。
“三少爷,你问这个干嘛?”
“启林,那船工怎会无缘由地劝你不去那种地方?”
宋渊一指周玖良:“是不是这家伙教的你?!”
周玖良重重放下杯子,回怼道:“他哪需要我教!在绣庄时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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