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乌鸦……”至尊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，说道：“这名字可不适合一个女孩子，你父母没给你取名字么？”
乌鸦低头不语。
至尊稍稍斟酌了一下，募然道：“你的师傅便是你的父母吧？卜道者……你这七世的宿慧看来是来自于家族传承，而宿慧的传递必然是一死一生，也就是说当你获得宿慧之时，你便失去了父母中的一位……”
“前辈！”乌鸦突然鼓起了勇气，抬头看着至尊道：“前辈以为，所谓生死指的是记忆还是肉身的腐败？”
至尊皱了皱眉：“以凡人的观点来说，肉身腐败自然是有死无生了，可丢失所有的记忆，即便是肉身存在，也与行尸走肉无异，他也未必就是原来的他了……”
“那么前辈也同意过往的经历，是他神魂的一部分了，肉身只是承载着他所能拥有的将来！”乌鸦暗蓝的眼里闪烁起了光芒：“所以他并不曾离开我！只要我生存下去，只要我将卜道之术继续传承下去，他就能一直存在。”
至尊看着乌鸦的眼睛，以他的阅历自然不会有所迷惘，可即便是他也对这双眸深处的浩瀚星河所赞叹。可想到她卜道者的身份，心底莫名的浮起了丝丝怜悯：“你有兄弟姐妹么？”
“有的，而且还不少。我的资质是同辈中最高的一个，所以被选中了宿慧的传承者。”乌鸦说这句话的时候，语气里并无半点喜悦。
“那你兄弟姐妹们还好么？”
“他们很好，童年该欢乐的时候欢乐，年少该努力的时候努力，再后来或是娶妻，或是嫁人，生儿育女，然后在弥留之际还有同白发的伴侣，牵着手，走的安详。”
“你很羡慕他们？”至尊问道。
“我没有！！”乌鸦的语气突然急促起来：“我是卜道之术的传承者，我拥有祖祖辈辈的记忆！只要我还在，他们就全部都还在！我……”
至尊伸出了手，揉乱了乌鸦的头发。头顶上骤然而来的那一双大手，手心里的温度不热，却莫名很暖，暖的像是很小的时候，父亲摸着自己脑袋的那双手。
乌鸦眼睛突然有了几分朦胧，暗蓝的星河似乎有了光……眨眼之下，有流星陨落……
“你的兄弟姐妹们的名字，应该和你一样奇怪吧……”至尊轻轻一叹，拥有了宿慧之后，在面对这些曾经的兄弟姐妹，多了记忆也就多了责任，这份责任是为人祖，为人母。在拥有相对漫长的寿元之后，看着他们成长，看着他们老去，看着他们死亡……那份痛楚也就在七世宿慧的各种身份中不断叠加。
她的家族父母并不以姓氏传承，恐怕也是为了削减她们兄弟姐妹们间的连系，从而能将这份痛楚能消减去一丝丝……
“大道孤行，最怕还是牵挂啊！”至尊远挑着天边的那抹紫霞，冥界无风，霞云不幻，千万年依然是他来时，她走时，那般模样。可至尊，千万年仍是不曾看够……
趁着至尊晃神之间，乌鸦偷偷的拭了拭眼角。当眼前不再朦胧时，却看到了至尊眼底深藏的那一片落寞。
这种落寞乌鸦很熟悉，她曾经在无数个夜晚，对着铜镜在自己的眼里，看到过这种落寞。
“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……”乌鸦悄悄地靠近了一步，她有些想问问他的过往，可是她知道能在这异界之中，挥手间阻断界力，使得她的神魂能在这里停留的如此之久的绝不是普通人物。
乌鸦虽然看不透他的境界究竟是何种层次，可她能保证在她漫长的七世记忆中，从没有见过如此人物！
像他这样的人，如果他自己不想说，是不会有人能问出他的故事的吧？
像他这样的人，应该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，为何眼里又会有如此落寞？
一时静默，画面定格。
只有忘川河上的独舟，被带着斗笠的金先生慢慢撑的远了，一叶扁舟，在眼里只剩一线。
“以棍儿的秉性，翻江倒海上天入地才是他最爱做的事情吧！这万年来他却一直在这鬼崖山钓鱼，酿酒，也是有牵挂罢……只是他的牵挂却是我。”至尊嘴角掠起了笑意。
这突然其来，略有些桀嚣的笑容，却是化在了乌鸦眼里，融在了她的心上。
“丫头！倒酒！”至尊突然跳起身来。
乌鸦没有一点迟疑，从桌上拿起了酒壶，在两盏琉璃杯中各自倒上了浅浅一盏。
至尊抄起其中一盏远远地往独舟甩去：“棍儿！！！！喝酒！！！！！”
琉璃杯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极长的弧线，稳稳地落入金先生手中。金先生一手提杆一手举盏却是恨恨地喊道：“你这猴头！小声些！！莫要惊走了我的鱼！！！”
至尊哈哈大笑，将手中酒一饮而尽，从新坐到了桌前：“来来来，继续倒酒。咱们来聊聊云若那小子的事情吧！”
乌鸦一愣，经过至尊的提醒，她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。
“只要是和他聊，聊什么都好……”乌鸦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！红脸咬唇的模样哪里还有之前戴着帽兜的鸦婆婆的半分风采，唯唯喏喏温温柔柔地低头倒酒。
………………
乌鸦很庆幸之前因为别的原因，对云若的过往有过比较详尽的调查，这样她才可以与眼前的人聊了那么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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