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至药丸顺着药酒的流势滑入喉咙,他才松开口。
由始至终,小姑娘没有任何知觉,唯有一双眼依旧痴睁着,内里空无一无。
抬起头时,他看到周芳华站在房门前。
先前便已听见她的脚步声,但似是怕打扰到他,这女人站在门前并未入内。
只安静看着他,乌黑发丝下,一双眼微微有些闪烁。
及至见到严沉月瞥来的视线,她转过头,示意跟在身后那两名仆人将炭炉端进屋内。
屋子本不大,所以炭炉刚一入内,瞬间空气就暖和了许多。
严沉月起身解开罩衣的当口,周芳华目光转向温清桐。她靠坐在墙上,维持着严沉月喂她药时的姿势,依旧如死人般一动不动。
但从刚才被喂下药后,她的脸色眼看着仿佛好转不少,最起码,一眼看去不再如死人般灰败。因此周芳华斟酌着,打破沉默道:“这丫头气色似乎好了许多,她快要醒来了么?”
“她心脉受损,能活着已是不易,我刚用药酒护住了她的心脉,至于能否清醒,先得等着后续药效出来再看。”
“依先生所见,她被治愈的可能性如何?”
“既然墨老板相托,严某自然会尽力而为。只不过,既然不想让她死,又何必把人往死里折腾。”
话音清冷,周芳华不难从他口吻中听出不悦的质疑,遂低头浅浅一笑:“若非做了不该做的事,她何至于沦落至此。过刚而易折,她若现在不明白这个道理,那么即便今晚不死,往后也很难在这楼里存活下去。”
“如果她真是被因性格而定死活,今晚严某也不会出现在这里。”说罢,严沉月从箱内取出一包银针:“周老板,可否带人先回避一下,这会儿严某需要用针。”
周芳华示意那两名仆人离开,但她依旧留在原地,若有所思看着严沉月:“爷有没有听说过,这孩子之所以会被锁在这儿,是因为她下毒伤了墨老板身边的人。”
“她怎会有毒?”
“余西河余医师来为她治病的时候,被她耍了些心眼,偷藏在身上的。”
“呵,余先生用毒高手,这孩子则是制毒世家的传人。你们请余先生来为这孩子治病,倒也真无异于将她安置在一间药材库边上。”
周芳华抿唇一笑:“爷说得是。听说这丫头来到芳华楼之前,曾被爷收留过。”
“没错。”
“所以芳华若想在边上看着爷治病,不知是否会打扰到爷?”
话锋的转折,看似突兀,却也并不突兀。
联系周芳华前后的话语,言语中的意味其实已十分明显。严沉月不置可否,只在沉默片刻后,起身淡淡说道:“用人不疑,若怕因严某而出现什么周老板不想见到的意外,不如周老板另请高明。”
如此直白的话语,倒也没有令周芳华有任何不快,好似严沉月的回应,早在她意料之中。
所以嘴角依旧啜着笑,她不复赘言,只静静朝严沉月看了片刻。
随后点了点头转过身,关上门径自离去。
直至脚步声消失很久,严沉月才重新往石床边坐下,看向一旁的温清桐:“醒了?”
温清桐依然没有任何回应。
仿佛严沉月对她已醒的认知,只是个错觉。但,不知几时,那条严沉月为她盖上的被褥,又被她重新拉扯开来。
严沉月不动声色,将被褥再次往她身上盖拢。
不出片刻,她又一次将被褥从自己身上扯了下去。
如此不加掩饰的动作,令她呆滞的目光里有了一丝波动,在第三次将被褥用力扯下后,她手指攥紧,将被角静静握牢在掌心,以此抗拒严沉月再一次违背她意愿的举动。
见状,严沉月没再有任何举动,只看着她,道:“这么想死?”
温清桐没有回答。
“我记得那天看到你,你的求生欲很强,仿佛无论怎样,只要能活下去,什么都好。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,温清桐?”
她依旧没有回答。
似乎沉在自己混沌的意识里,沉得很深,所以除了本能的抗拒,她什么都听不到,也感觉不到。
直到许久后,她忽然朝着面前的空气轻吸了口气,随后目光微转,她缓缓朝严沉月看了过来:“你是……严先生?”
“没错。”
“你又要来喝我的血么?”
严沉月目光闪了闪,抬手轻轻按住她指向自己的手:“我来给你治病。”
“我没病。”
“你受伤了,很重的伤。”
“那你能带我离开这儿么?”
“不能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还要来给我治病。”
淡淡一句话,并非问句,所以温清桐也并不在意严沉月的沉默。
只兀自看着他那张平静如水的脸,然后一字一句,如他那般平静无波地继续说道:“昨晚我咬了墨老板,就像咬那个在饕餮夜,试图侵犯我的男人一样。”
“所以您与其治愈我,不如杀了我。因为我血里有毒。”
“呵呵,他们都以为,将我衣裳脱光,全身洗干净,我就没办法用毒。可是他们忘了,既然我身体对很多毒素有天然的抗性,就说明我的身体不会普通。”
“所以,从我咬破他手指的那一刻,他就中了我的毒。”
“这毒发作得很快,如果我没有算错,大约今早凌晨时,余先生就应该已被他们接进楼里。”
“先生您是墨老板请来的,但这一路,您可有见到过墨老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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