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有一部分是还没完成的扎彩桌椅、床榻,我猜想着许是跟邱大人的丧事有关。
我和周玖良对视一眼,意识到这里必有线索。
就在这时,屋内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,操着熟悉的棠浪口音说道:“三三,这哈日头好,你把纸幡挑出去挂在房檐上,吹吹浆糊!”
“哎!好,阿奶你莫动了,再有人来买伞我会招呼!”
接着,屋子二楼窗户打开,几块木板缓缓放下,有人往外理着一条制作复杂的纸幡,上面除了剪得仔细的白花带,还点缀了零星彩条。
纸幡长约八尺,粗似水缸,顺风飘摇,煞是好看。
而递出这幡的人,不是别人,正是在沃离没了踪影的杨九!
我和周玖良交换了眼神,接着马上关闭院门,快步来到摆放纸伞的台阶旁。
脚步声顺楼梯慢慢接近,周玖良抄起一把竹凳,对屋内说道:“有人吗?买伞!”
杨九答应着出来,被周玖良用竹凳重重打在头上,就在他捂头蹲下的同时,我一把抓住他的脖子,将他死死按住。
屋内老婆婆问:“怎么了?”
我扳动杨九的头,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,杨九也乖乖点头,回应道:“没事,有客人来了,我刚才不小心碰到门槛……”
周玖良附和道:“哎呀呀,这几日居然下了冬雨,真是奇怪。小师傅,烦请你给挑两把伞!”
我二人架起杨九去往棚屋之下,却看杨九似乎毫无逃意,顺遂地坐到紧里的一张小凳上。
“你们不必如此,云生的死不是我做的!”
我问道:“不是你,为何那时要逃离?”
杨九眼神犀利地与我对视,说道:“就算你信我没有杀云生,旁人信么?若是被送回云安,以郭老爷的势力,不可能留我性命。况且云生一命关乎二太太声誉……”
周玖良蹲到他面前,问:“那倒是谁杀了云生?谁又放走你的?”
杨九紧盯地面,一下下抠着手上的老茧:“放走我的就是云生。我本想叫他一起走,折返之时就见一黑影闪入他房中,随后那个驼背老者也来了。黑影出来与老者对视,跟着老头便凄惨怪叫,我不知缘由,只好翻墙出去。”
“再后来呢?”
“我听见你们说云生死了……心中慌乱只能逃……”
话到此处,屋中老人扶着门框打岔道:“三三,还没挑好么?三三,水烧开了,你给客官先倒茶吧!昨夜雨凉,喝口热的暖暖身子!”
这时我们才发现,老人的双眼发白,只能扶着东西勉强行动,应该已经是半盲状态了。
杨九起身招呼老人,周玖良和我有些失落,看来那天我们分析的已八九不离,而杨九所知也不多。
就是那黑影与根叔的对视,说明此二人应该是认识的。
到底是谁呢……
老婆婆搭话道:“客官,若是买普通的伞,门口这些就是现成的了。若是要买大伞,或者别的什么,得多等几日。昨天来了大主顾,定下全堂白事纸扎。这里就我们娘儿俩,抽不出时间了。”
周玖良回答道:“阿婆,您这是开大张啦!倒是哪户人家出殡啊?”
老婆婆抖了抖下巴,不高兴地说:“我们只管做,一般不问,你要想知道,去别处问去。”
我赶紧扯开话题:“阿婆,我听您口音,是棠浪人吧?怎么这院内还有纸人呢?”
杨九拎着茶壶出来,接话道:“要说扎彩一行,西南地区就只有棠浪人做,至今已传承千百年。但这行毕竟不是生意,所以我家也做节庆彩棚和伞,主业还是扎纸人……客官您朋友家要是有用得到的时候,还请多照顾……”
老婆婆口中念叨着什么,转身回屋去了,临走不忘交代杨九,说不要太耽误时间,意在赶我们走。
一边喝茶,杨九一边讲述他如何逃到这里的。
原来那日从沃离出来,他就打算去往棠浪码头,想坐船向东,先离开一段路后再找机会回京。
但因哥老会出事,自己也身无分文,于是就先去找初到棠浪时的接头人。
接头之人就是当地的扎彩师傅,姓赵。
去到扎彩铺时,屋内一片狼藉,赵师傅也没了下落,杨九担心此时动身会被于大人、溥皓或者其他什么人安插在棠浪的眼线察觉,所以就地藏身,想等风波过去再说。
就在躲起来的那几日,老婆婆来了。
老人孤寡,早逝的丈夫就是扎彩匠,赵师傅是他们俩的徒弟,说是徒弟,其实也如儿子般亲了。
杨九一时情急,便扯谎说自己是赵师傅收的学徒,又说赵师傅得了急病死了。
老人哭啼不止,说先前哥老会下定做庚子开堂用的彩棚没给定钱,做好之后也无人来取,自己去找人结账,被告知哥老会已做鸟兽散,一时间不知该如何。
杨九贼起飞智,恐吓老人说,那是因为哥老会危害一方,朝廷来抓人了,老人家中还有写了贺词的彩棚,若是不赶紧逃命,势必要被当成哥老余党问罪的。
周玖良一副不可置信地称赞道:“你这一套可真是密不透风!前后还都合适,环环相扣的。要不是我事先知道,可能都要被你骗过去了!”
杨九叹气道:“说来也巧,最早初做班社时,我就跟一个棠浪来的先生学过做彩棚,若没有这段经历,我也编不出这话。况且,后来与这老妇人同逃匿迹,要不会点儿真东西,恐怕也是要露馅儿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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