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渊走过去将帽儿捡起,那人忙抢,被宋渊闪身躲过,男人一个踉跄,直接撞在一旁的案子上,哎呦一声,捂着脑袋蹲下了。
周玖良看了看四周,坐到了桌前,装样呵斥道:“事到如今,你还有什么话好说!”
那人连忙跪下,磕头求饶道:“官爷饶命,小的只是要借道此处而已,并无作乱之意!你们要抓的那些人,也与我无关啊……那老婆婆要卖给我的东西,一看便知邪门得很……我没敢要,她就往东边去了!若你们现在去追,兴许能追上的……”
不见我们回应,他的声音越来越弱,最后闭嘴不言语了,才微微抬头观察。
我和周玖良还绷着脸,但宋渊那家伙竟然笑出声来。
男子也气哼哼站起,质问我们到底是谁,为何要闯入他的房间。
周玖良反问他:“你还敢问我们?你这头发怎么回事?”
那人摸摸头,发现自己刚才的帽子还在宋渊手上,便伸手去要。
宋渊将手往身后一别,另一手抖了抖佩剑,示意他先回答周玖良的问题。
这时候我才细细打量了那人一番。
只见眼前的男子样貌清秀,身量与宋渊差不多,但比宋渊瘦弱不少。
齐腰的长发披散着,被窗户缝里透过的暖阳照射的地方,反映出一抹棕褐。
他两个眼珠子也和发色一样,神情温和。
眉头却时刻凑在一处,显得愁容满面。
“我……我是……你们先说,不然就是打死我,也不会透露半分。”
周玖良来了兴致,两个手肘搭在身后的桌面上,歪了歪头,笑道:“别看你一副病娇样,言语中还有点男子气概。你就放心说吧,我们不是官府的,不抓道士!”
他不提病娇还好,我这会儿才意识到,这人确实长着一张女子的脸!
男子眼中闪烁,应该是被周玖良说对了,低头讲起来:“要不是这雷波的县太爷突然扯疯,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……”
一盏茶的功夫,他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个大概。
原来此人姓金,乃是苏州吴县一个城隍庙内的道士。
前不久庙中住持偶得一梦,于是派他到此处寻亲。
“寻亲?”
“是啊……住持曾说,我是山下捡来的,并无亲人,之所以姓金,是因为捡到我那日,路过了文人金圣叹①的墓,故而赐姓。住持还说,我的亲人将会在此处出现,让我等候至来年春天,若到时候还是没有寻得,再回去……”
“那住持是做了什么梦,才让你来这儿的?”周玖良问。
“没细说,只道是此亲非常人所说的亲戚,而是一种很特殊的关系……”
我见他一直怯怯低头,不时捋一捋头发,觉得他可能是有些害羞,便把宋渊手上的帽子递给他。
说道:“你这假发辫也太假了……若是不嫌弃,我们一会儿给你烧水剃发,你意下如何?”
金道士点点头。
周玖良偏了我一眼,嘲笑道:“你是吃饱了撑的?我们自己的事儿还不清楚,还要招个废柴带在身边?”
宋渊将手背在身后,凑到周玖良身边,调侃道:“你还有脸说他,城门之下,是谁装疯卖傻,要去扯人家媳妇儿的衣服?”
周玖良呛声道:“你懂个屁!那女人穿的衣服,跟血……跟我们要找的那件,可是一样的绣花儿,一样的盘扣!”
听闻他这么说,我才将思绪又回到刚才那对夫妇身上,便问周玖良:“那,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
周玖良转了转眼珠,说道:“宋渊,我们还有多少银子?”
宋渊答曰五十余两,周玖良点头称够了,说道:“你腿脚快些,速速赶到刚才那人要买姜和酒的店铺,就说我们是遮云堂的伙计,奉命出来采购的,把他店内所有姜都买下!让他打包,直接找人送到云安即可!”
我们正说着,金道士慢悠悠走到周玖良身边,说道:“这位公子,你如此挥金似土,可是不长远啊……”
周玖良有些诧异,转过头来瞪眼看着我和宋渊。
似乎是在问我们,为何这金道士如此自然,竟敢对他的行事评头论足了?!
我对金道士说:“道长不必担心,这位是直隶来的神探,他做事,是有章法的。”
宋渊也帮腔道:“是啊是啊,买姜这种事情,不过戏耍!我们这位神探,还会欺瞒百姓啊,辱骂朝廷重臣啊,挖坟掘墓啊这些手段。只要是他高兴,有助于判案的,再是伤天害理,都做得。更别说瞎花钱这种……”
话没得说完,周玖良抓起桌上一个糕饼,朝宋渊扔去,口中骂着“废话多”,催促他赶紧去办正事。
宋渊才出门不久,就听见门口一阵嘈杂,几个男子声音响起:“有百姓举报,你这酒楼里藏了个道士!我奉老爷的命令,前来捉拿!你去叫伙计将前后门锁死,若是放跑了一个,休怪我不客气!”
金道士瞬间瘫软坐下,就要失了魂。
周玖良忙将他扶到床上躺好,将帘子放下,叫我去把箱子里的聚子牙板拿出来。
他拿上聚子牙板,直接走到门外,反手将门关好。
我也退到床边,对着里面发抖的金道士说:“莫要惊慌,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,都别发出声音,知道了么?!”
我将袖上银针抽出,慢步走到房门后面,侧耳去听外面的情况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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