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过两日,最后一户人家离去。
偌大的矿山上,秋风萧瑟。
平地中央的大锅里,煮着一些干腌菜和洋芋。
一缕细细的烟尘飘散在空气中,那是燃烧松枝的清香。
我和宋渊把剩余的人召集起来,围坐同食。
宋渊独自从草屋出来,摇了摇头,我便知道,富贵还是不愿吃饭,不免有些担心。
老周看着离去的人消失在沙坝河的边缘,叹了口气,说道:“这下好了,三千多两啊……就换这一眼铜矿。”
周玖良吹了吹手中的汤,问道:“老周,你很爱钱啊?”
“倒是还行吧,这些钱本就要拿来散了的。只不过眼下就算是安置好工人,回去禀报,也不见得就能让掌柜的消气。更何况,我能不能活着回到京城,还未可知。”老周边说,边取出一卷书来。
他站起来将书递了过去,说道:“周公子,虽然你一路上谎话连篇,还总是拿我开涮,但眼下,我这件事情,还真就只能拜托与你。”
我侧过身子去看,见他拿出来的书上,写了“镜花缘”①几个字。
我和周玖良不知他是要作甚,并未回应,老周便有些扭捏地说道:“你能帮我,把这话本,送还给天津景妙茶楼的掌柜吗?就说是唐依小姐的出借之物,要物归原主。”
唐依……我心中犯嘀咕,瞥了眼周玖良。
虽说有些冒昧,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玖良,这唐依,你认识么?”
“不认识啊!干嘛这么问?”
我仍旧不放心,问:“姓唐的小姐,你真不认识?”
他恍然大悟道:“哦——!嗨,你瞎想什么呢!唐十三的大女儿叫唐世兰!除非……”
他转头看了看那本《镜花缘》,笑着说:“这话本是老周从唐十三那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儿那儿骗来的。”
周玖良忽然认真起来,咂摸着说:“那俩小丫头是叫什么名字来着……不应该不应该,小孩子看什么镜花缘嘛……”
老周有些无奈,掏出一块手绢,将书包好放到周玖良脚边,嘟囔了一句:“瞎说八道……”
宋渊懒理我们闲聊,又去盛汤,一边搅动着锅底,一边说道:“你们还有心思聊这个,这儿的人都走完了,那富贵还是一副痴呆模样,要是他不肯走,难道我们要带他一路?”
周玖良端着碗,若有所思道:“不会不会,今天晚上我就给他一个交代,或者说,我会让他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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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色渐暗,周玖良让我们点上火把,随他一路去废矿旁边的高棚仓库,处理疯病之人。
行至半路,郑道士毫不避讳地问:“这些人我第一日就发现了,那时候贫道还有些诧异,这食尸鬼已然消失了多年,为何会在此处存了这么些?”
老周忙问:“鬼?什么鬼?”
我也惊觉诡异,食尸鬼这名字确实与矿中查到的真相有关……
“哦,施主不用害怕,所谓食尸鬼,其实还是人,只不过这些人吃了其他人的尸体之后,呈现出似鬼般的状态。惯常来说,他们不算危险,只是行为异样罢了。”
老周长出一气,但宋渊却似有不忿道:“哦!原来那日你们跟马大哥去看的病人就是这种东西,为何什么也不告诉我!”
周玖良抖了抖眉毛,说道:“告诉你干嘛?你这暴脾气,要是知道这些人是因为吃人才这样,还不要大闹一场?”
宋渊没回答,跟着走的富贵却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,咬牙发狠道:“他们都不配称人,即算是做鬼,也都是些不值得同情超度的恶鬼!”
郑道士瞥了一眼富贵,问道:“他怎么跟来了?”
周玖良说:“他是苦主,那些食尸鬼,吃的是他未过门的娘子。只不过,那女人发羊角风死的,食尸之人又无法像常人般解释,故此,矿上就谣言说是因为这女子冤魂不散,要把羊角风传给大伙……”
富贵听到他说及“娘子”,不再言语。
此后一路,众人都沉默前行。
直到那高棚就在跟前,能清晰听到里面传出的**呜咽,闻到那阵阵恶臭之时,老周才往道士这边靠了靠,悄声说道:“道长,您一会儿好好超度,顺便连那羊角风怨鬼一齐,要不然,这人要生生给自己饿死,再添一命的!”
老周斜眼看了看富贵。
郑道士有些为难,递过话去:“实不相瞒,之前那是周公子瞎说,贫道,并不会超度……”
话音虽弱,但还是被富贵听见了,他指着郑道士,质问周玖良:“他说的是真的?!”
周玖良一步跨到宋渊身后,有些惧怕,但还是大声回应:“你不是也懂佛法的么?!你自己去超度,岂不最好!”
原来如此,玖良竟是打了这个主意!
查出真相之后,他没有随意报告给村民,借口捉妖打消怨鬼的恐怖疑云。
放过了并不是主谋的马大哥,还让他借安置工人以减轻心中负担。
决定让富贵来超度这些食尸之人,乃是渡人渡己的善举。
周玖良你小子可真是走一步看三步啊!
他那边话音一落,我们几人便轻松了,只有富贵自己,站在我们对面发呆。
周玖良见他失神,赶紧继续说道:“寸姑娘因你而死,就算不成怨鬼,也必然不能放下对你的执念!里面的人虽然不如畜生,但你也知道,他们此刻已是受尽折磨,夹在生死之间了!我不算什么圣人,也没有任何指令与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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